当黎明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明长城黄崖关的砖石上,一段沉睡的历史悄然被唤起。在2024年暑假,天津大学建筑学院长城研究团队的李严和李哲与团队成员结束了为期一个多月,跨越河北、陕西、甘肃、宁夏、辽宁、内蒙等地的长城信息采集工作。
在崇山峻岭之间,长城的身影若隐若现。天津大学建筑学院长城研究团队正怀揣着对历史的敬畏和对未知的探索欲望,踏上这段充满挑战与未知的探索旅程。
窥千年时光 寻长城印迹
作为世界上规模和体量最大的线性文化遗产,长城一直吸引着各界目光。2003年,天津大学建筑学院教授张玉坤带领团队启动对中国北方堡寨聚落的研究,在研究过程中,他们意外发现很多荒废的古村古堡曾是明长城的防御单位,这引起了他们强烈的兴趣,便开始将研究重心转移到了长城相关军事聚落的研究中。李严和李哲便是其中两名骨干成员。
“长城绝非几十处景区这么简单,真正的长城全貌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我们做的就是将这些‘珠子’重新串起来,复原出原来的网络。”李严告诉记者,在研究初期,他们并未直接研究长城这道“墙”,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整个系统中。“所谓的长城全域研究,就是在地理上实现多省跨越,在结构上实现城池纵深布局,通过烽传系统和驿传系统把单体建筑联系起来、把体系的功用和历史价值联系起来。这是帮助大家揭开长城神秘面纱的重要步骤。”李严说道。
在研究初期,他们发现很多关口和堡寨的历史记录少得可怜,而且不同朝代、不同地区又都有自己惯用的表达方式,彼此之间并不互通,但经过多年深耕,他们基本理清了长城体系各组成部分之间的关系,建设了明长城防御体系空间数据库,包含1000多座城池、2000多座驿传和2000多座烽燧的经纬度坐标,以及每座城池32大项164小项的属性信息。
“如今,我们能像古代长城建设者和军事家那样思考,能够理解为什么烽燧建在那个山头上,守的是什么,要传给谁。”李严说,“长城不再只是一个伟大的文化符号,我们给每一座城池找到归属。我们也会在实地调研中采集每一座烽火台、城池的有机物,希望为其留下‘基因’,即使它的本体消失了,仍有‘基因’在。”
以科技之钥 解长城之谜
“以前我们全靠脚去测量长城的数据信息,一是走不完,二是量不准,给我们后续的绘图带来了不小挑战。现在多亏了无人机等技术,我们利用它们让长城测绘更高效。”李哲说,以黄崖关长城为例,它位于天津市蓟州区最北部的崇山峻岭之巅,天津辖域内全长40.28公里,以雄关险隘著称,除黄崖关、太平寨等少数地方有完好的城墙和路以外,其他地段都处于山险和绝壁上,非常不适合徒步。
20年,6000公里飞行距离,200多万张高清图片,随着科技考古等技术的提出和应用,李哲和团队成员以厘米级的图像平均分辨率初步建立了“长城全线图像与三维数据库”,将长城形式构造、遗存现状精准清晰地呈现在世人面前,更多关于长城的“秘密”也真实地再现在人们眼前。
“比如,很多人觉得长城的色彩就是灰色,但实际上它是五颜六色的,我们采集过红色、蓝色等不同颜色的石头样本。再比如,我们通过对明长城连续拍摄,首次发现了长城‘暗门’中最为隐秘的突门实物。”李哲说,“这一发现不仅在实物上印证了从春秋战国到清末两千多年间的历史延续,也同时反映出清晚期‘睁眼看世界’的著名学者魏源对突门军事智慧的高度评价——‘藏于九地之下为暗,动于九天之上为突’。”
为了让更多人了解长城,天津大学建筑学院长城研究团队还将长城“搬”下了山。2023年初,天津博物馆里一场名叫“虚实之间·发现长城”的大型展览吸引了公众目光,其中,“飞越天津长城”五面屏沉浸式多媒体展项最具吸引力。天津也成为了在全国有长城资源的省(区、市)中,率先实现域内长城全段实景化、沉浸式展示的城市。
让李哲印象深刻的,还是一位博物馆爱好者在观看展览后反馈给他的感受。“他是在机缘巧合下看了展览,但展览给了他很大惊喜。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没有实物的文化遗迹也可以办展,还能办得这么有趣、新鲜。”李哲回忆道,甚至还有不少错过展期的“发烧友”联系他,用展厅全景图像通过线上“云体验”的方式观展,这些都让他觉得意义非凡。
如今,李严和李哲已从学生成长为教授,团队也从刚开始的几人变成了几十人,他们走过了13省、一万多公里的长城及其他长城设施,但他们认为,对于长城的研究与保护要做得还有很多。
“我拿现在的数据和五年前的进行对比,长城病害速度非常触目惊心。”提起未来,李哲信心满满的同时又不乏忧虑,“长城是中华民族一部壮阔的史诗,我希望通过我们的研究,不仅为长城保护和监测提供支持,更希望能呈现出长城真实、完整的历史价值和文化内涵,增强长城的文化阐释力和吸引力,让它‘活’起来,走到大家心里去。”